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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锦玉小甜饼】三春庭院

深更半夜来放文~

*婚后日常,清水小甜饼

*推荐BGM  杏花弦外雨

*短篇一发完全文5000+祝您食用愉快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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锦觅复生后的第五百年,彦佑和润玉握手言和。


他二人之间到底有些什么纠葛,锦觅心里其实是不大清楚的。润玉是天帝,而天帝自然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。她一个小小的果子精,实在没有精力,也没有那个脑力去妄加揣度的。


彦佑其实是个很地道的朋友。初次见他的时候,他大大咧咧闯入璇玑宫后花园内,在她面前孔雀开屏一般搔首弄姿了一番,其间夹杂着真模假样几嗓子干嚎和几滴眼泪,像极了凡间画本子讲的心智不全之人。


锦觅那时是不喜欢他的。润玉也是。


润玉是流云,舒卷意何穷,萦流复带空,而彦佑是一阵狂风,来也匆匆去也匆匆,兴风作浪且毫无章法。这二人性情迥异,行事风格更是大相径庭,能凑到一处去,也算是一场千古奇观了。


润玉是个包容心很强的仙人。或者说,他懒得计较那么多得与失。


彦佑向锦觅炫耀剑术时,打翻了寝宫里亮晶晶的琉璃盏,他只眉头一蹙便唤人洒扫。


彦佑把锦觅精心烘焙了两个时辰的桂花糕吧唧一口全部吃掉,他一面哄着张牙舞爪要找彦佑拼命的锦觅,一面眼神如冰刃嗖嗖嗖直射向那自知理亏的罪魁祸首。


彦佑撺掇着魇兽去偷食他的梦境,他也只是喝着茶不咸不淡地让彦佑负责刷两个月的鹿毛。


彦佑第五百三十一次向锦觅提出私奔请求时,润玉终于忍无可忍和他打了一架。


锦觅和鲤儿抱着琉璃果盘坐在廊前台阶上,一面吃着冰镇葡萄,一面看着庭院中一白一青两个身影。


锦觅一向觉得润玉好看,笑起来好看,不笑也好看,看书时好看,睡觉时也好看,就连打架,也好看得紧。广袖飘飞,矫若游龙,足尖轻点,宛若流云。行云流水不减峥嵘清傲风骨,冰刀霜刃更添流风回雪之态。


鲤儿穿着白衣,头发束起,少年的眉眼已渐渐明朗深刻,一眼望去,竟和润玉颇有几分相似。待细看时,却又能捕捉到几分少年人的活泼与欢畅,这是润玉没有的神采。


此刻他二人打的难分难解,青白交混,宛若浮光掠影。鲤儿看得入了神,一手拿着葡萄,一手在空中比划着,如痴如醉。锦觅“哎呀”了一声说:“鲤儿,你吃葡萄怎么都不吐葡萄皮的。”


鲤儿噎了一下,转过头对她道:“嫂嫂自己就是葡萄,怎么忍心嫌弃葡萄皮呢?”


锦觅也噎了一下,费大劲把口中的果肉咽下去,张张口想反驳,但一时半会儿又不知如何自辩,遂咧嘴嘿嘿一笑,目光转向前方:“没想到扑哧君的功夫这么好,都能和小鱼仙倌抗衡这么久。”


鲤儿的葡萄嚼得很斯文,说话也慢条斯理温文尔雅:“大哥哥根本没有用全力。”


锦觅惊奇道:“你是如何看出来的?”


鲤儿道:“你瞧那把剑。”


锦觅这才发觉,此刻润玉手中所持之剑,并非天帝专属的那把赤霄宝剑,而是他从前做夜神时常用的玄冰之剑。冰刀霜刃,剑身寒芒隐现,兵刃相接之时宛若清脆环佩之音,气韵清幽绵长。而彦佑君手持碧玉箫,箫尾冰丝绡触及那锋利冰刃,瞬间散落风中,翩然落地,宛若清寒玉英。


鲤儿又道:“你再细瞧大哥哥的身姿章法。”


是了,那翩然白衣随风而动,气贯长虹,灵气翻涌,却并无修罗杀伐之气。冰刀霜刃虽寒芒刺骨,却敛着几分锐利煞气,每每逼近那青衣之身,碧玉之箫,便收了那举重若轻的万钧之力,恰到好处剑锋一扫,剑光一闪,剑尖一挑,对方面上便失了几分从容血色。


锦觅托着下巴痴痴看着,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。


而庭院正中,彦佑被润玉这半收半敛的招式打得有些发懵,心知他无意恋战未用全力,自己却硬是竭尽全力方可勉力支撑,实在有失颜面。可偏偏他愈是逞强发狠,步步紧逼,润玉却愈是云淡风轻,从容自若,堪堪避过他那带着怨念的波动灵力,闲庭舞剑一般,一招一式之间,尽显绝代风华。念及此,不禁悲从中来,咬牙切齿心中暗骂一句此龙心黑如墨,又转过脸苦兮兮对锦觅唤道:“锦觅快来帮我!”


不想她丢了手中葡萄,盯着他身后急急道:“小心别毁了我的昙花!”


与此同时,面前一股突如其来的气流迫着他身子一歪,在空中翻了几番,险险避开了身后的宝贝昙花。


行吧。


檐下青木阶上,鲤儿仍安静坐着,一面手里比划,一面喃喃地念:“玉皇诀……上清诀……”


忽而嘴里被塞了一颗冰冰凉的葡萄,锦觅拍着他尚显稚嫩的肩膀,一脸赞叹道: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,鲤儿和小鱼仙倌一样聪明好学,将来仙途一定不可限量,不可限量啊。”说罢便收了琉璃盘。


鲤儿这才发觉,这盘中的最后一颗葡萄方才入了他的口。


他这个嫂嫂实在是个很热情很体贴的仙子。


从前在洞庭湖底时,簌离虽待他不薄,但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母亲,能分给他的温暖和柔情寥若晨星,母子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疏离。对于母亲,对于亲情,他更多的印象是敬畏与淡漠,而不是像如今这样,修炼时有人温声指点,有人盛情夸赞,外出时有人细心叮嘱,有人牵肠挂肚。润玉于他,是兄长,是恩师,是他努力想要成为的模样。而锦觅于他,像姐姐,又像伙伴,是他平淡仙途中璀璨温暖的亮光。


他从前不懂,为何清冷淡漠的大哥哥会对锦觅情有独钟,如今方才明了,原因并非是那雾鬓云鬟,惊鸿艳影,也不是那冰雕玉琢,花香馥郁。没有人会拒绝她的笑容,她的柔情与热烈,烂漫与无邪。那是润玉身上所没有的,也恰恰是他心底最为渴求的。镜花水月也好,饮鸩止渴也罢,拥有锦觅的润玉,鲜活,生动,再圆满不过。


待院中一切尘埃落定,已是半个时辰之后。彦佑靠在假山石上大口大口喘着气,鬓边发丝凌乱,手中折扇落地,被摔得七零八落。润玉慢条斯理地收了剑,月白衣袂沾了些许尘灰,水袖一挥,抬步便往屋里走。


锦觅跳起来道:“我去给你拿衣裳。”说罢便蹦蹦跳跳往里去了。待润玉步入内室,只见一颗脑袋自屏风后伸了出来,手中拿着件风雅素净的天青云衫:“小鱼仙倌,这件好不好呢?”


“觅儿选的,自然是好的。”润玉的气息平稳如常,一派风轻云淡,仿佛适才不过去院中折了一枝花。


锦觅一边帮他换着外袍,一面道:“扑哧君平日里虽不甚正经,但也只是逞一逞口舌之能,作为朋友,他其实还是很地道的。”


润玉点头,不置可否。却见锦觅小脑袋一歪,一副认真思忖的模样:“不过,扑哧君这样,什么时候才能娶到老婆呢?”对于朋友,她操心得实在有些掏心掏肺。


润玉垂眸微微一笑:“这就不劳觅儿费心了。”


“你二人不会又在说我什么坏话吧!”二人转身看去,却是彦佑斜倚坐在窗沿之上,一腿支起,手中的折扇不知何时已然完好如初。他大大咧咧摇着扇子,全然忘却了方才自己的狼狈之态:“我刚才在院中打了好几个喷嚏!”


润玉淡淡瞥了他一眼,挥挥衣袖,抬步就往屋外走:“这人间春日不比天上,三月倒春寒还是厉害得紧。彦佑君还是要注意防寒保暖,免得寒气蚀骨,染上宿疾。”


听闻此言,锦觅忽的惊奇道:“扑哧君,我听闻在凡间,蛇虫一类都是要冬眠的,怎地你还在此处?”


彦佑额前青筋暴了暴,终是深吸一口气平静了下来,一个飞身跃下窗台,口中仍咋咋呼呼的:“陛下可否赏脸和小仙下个棋?”

锦觅觉得他可能娶不到老婆了。



润玉无论走到哪里,做什么,都像一幅画。锦觅从前不信“秀色可餐”这个词,和润玉成婚后才渐渐笃定,美色的确是可以果腹的,且时时令人心驰神往,心旌摇曳,心神荡漾,小鹿乱撞乃至色令智昏,飘飘然不知今夕是何年。譬如此刻,他一袭天青色云衫,水袖盈盈,如瀑青丝散落挺直背脊,纤长手指轻捻剔透棋子,眸光清浅柔软,专注非常。


窗下风铃叮铃铃打着转儿,鲤儿端坐在案前认认真真写着字,魇兽卧在他身旁晒着太阳打盹儿,细密的绒毛在阳光下闪着清润的光泽。凡人梦多,自这段时间随润玉锦觅下凡小住,魇兽便每日奔走食梦,一日一日地,愈发膘肥体壮了。


炉上茶水“咕噜咕噜”翻腾着,热气袅袅,茶香四溢。锦觅拿了一套崭新的白瓷茶具,挽袖斟着茶水。润玉喜茶,成婚后这许多年,她的茶艺也愈发精进了。


西湖龙井扁平光滑挺直,色泽嫩绿光润,香气鲜嫩清高,滋味鲜爽甘醇,叶底细嫩呈朵。碧螺春茶条索紧结,卷曲如螺,白毫毕露,银绿隐翠,叶芽幼嫩,鲜爽生津。庐山云雾茶芽肥绿润多毫,条索紧凑秀丽,香气鲜爽持久,滋味醇厚甘甜,汤色清澈明亮,叶底嫩绿匀齐……可润玉最喜欢的,还是太湖翠竹。有时二人月下小酌,润玉不胜酒力,便以茶代酒,陪她长夜尽兴。酒过三巡,她面色绯红,艳如朝霞,抬眸笑嘻嘻对他道:“小鱼仙倌,我下次酿些梅子酒可好?不上头的。”第二日头痛欲裂地醒来,昨夜应承的酿酒之事却又忘了个精光。时间久了,她的酒喝得便也少了,每日跟着润玉一起烹茶品茶,倒也别有一番风雅趣味。


锦觅斟了茶,转身一看,正在对弈的二人端凝静穆,相对终无语,争先各有心。待走近一看,只见棋盘之上布局散乱,她凝神看了许久也未瞧出个章法,而对坐二人皆凝神静气,颇有成竹在胸之势。彦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,赞叹道:“好茶好茶!”润玉亦举杯浅酌,唇边漾开温柔的笑意:“觅儿烹的茶愈发清香可口了。”


她得了肯定,心里美滋滋地冒着泡泡,转身去柜中取出一堆小玩意儿,叮叮当当摆弄起来。取腊茶之末汤点澄清调麝,接着是沉香,丁香,郁金,余茶,细细研磨,想了想,又从怀中拿出瓷瓶滴了几滴香蜜进去,待稀稠得所,又寻了个精致的瓷瓶全数装进去。


润玉自棋局中抬头,柔声对她道:“觅儿不累么?”


她摇摇头,一面研磨着花瓣,一面颇有些得意道:“我调了韩魏公浓梅香,在瓶中窨半个月就能烧啦。小鱼仙倌一定喜欢!”


“啪”地一声,彦佑爽快落子,笑嘻嘻对锦觅道:“你做的东西,他哪一样不喜欢?”


润玉敛眉轻咳一声,抬手落下一子。彦佑眉毛一抖。


“星宿如棋盘,陛下是布星挂夜的高手,在棋局上也是个狠人。”


“一般一般。”


“锦觅说你常输给她。”


“怎么?”


“陛下总是如此,习惯把过去的那一面留给她。”


润玉拈棋,再落一子:“我如今只有她了。”


彦佑垂眸一笑,不再多言。却听润玉继续道:“对了,下月玄武执明神君府上寿宴,就劳烦彦佑你替本座跑一趟了。”


“……那个急着替七个闺女招亲的执明神君?”


“正是。”


“……陛下不觉得自己抢了狐狸仙的饭碗?”


“天界姻缘府,掌管的从来都是凡人因果。”不知怎的,润玉的语气有些发冷:“神仙姻缘,从来不该由其说了算。”


彦佑心底突的有些发颤,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撼动了一般,指尖一顿,手中棋子打了个旋儿,“啪嗒”一声落在了棋盘边缘。


润玉目光仍落在棋局上,口中淡淡揶揄道:“彦佑君落子愈发剑走偏锋了。”


彦佑张了张口,正欲说话,却听窗边魇兽“嗷呜”叫了一声,他二人转头看去,却见锦觅不知何时调完了香,此刻正手里拿着把剪刀,坐在花下安静剪着红纸,依稀可见是个梅花小鹿的伶俐模样,鲤儿和魇兽围在她身边,四只眼睛看得入了神。


彦佑眸光转了转,对润玉说:“其实……你如今不是只有锦觅。”


“也许吧。”他的目光仍停在窗前花下。


这座人间宅院,是从前他带锦觅下凡时所居之地,依山傍水,清雅闲适。那时的锦觅,还是一颗懵懵懂懂的小葡萄,而那时的他,心之所向,唯山水之间而已。花开叶落,物转星移,这座宅院曾空置了千年岁月,见证了人间千秋万代的雨雪风霜,也将心底那最初最深的羁绊与眷恋悉数收容。


千年之前,他与她在此煮酒烹茶,下棋赏花。她予他葡萄发簪,他对她笑容清雅。千年之后,还是他与她,还是那再平淡不过的柴米油盐酱醋茶,只是那屋檐下多了清脆作响的小小风铃,花圃里多了姹紫嫣红万千繁花,厨房里升起了袅袅炊烟,鸡犬之声遥遥相闻,好似凡间诗文里再平凡不过的小桥流水人家。


锦觅忘了许多事,可她娘亲临终前那一句“繁花流水觅安宁,淡云流水度此生”却一直记着。许多年前的某一天,锦觅在他怀中醒来,眯着眼睛带着鼻音对他说:“小鱼仙倌,每年春天,我们都来这里住一段时间可好?”时间一久,这个约定便成了习惯。当凡间的冰雪慢慢融化,当春日的第一朵花绽开,这座庭院便顷刻生机盎然。生命最初的一万多年,润玉无数次想过自己的家到底在何处,太湖,洞庭湖,璇玑宫悉数看遍,最终却在这人间的小小庭院找到了答案。


锦觅忙着忙着,只觉此间其乐无穷。调完了香,剪完了纸,又去侍弄起琉璃花瓶中的茶花来,一趟一趟,来来往往,直到经过润玉身边时,手臂被他轻轻拉住。润玉一手执棋,抬眸对她无奈笑道:“觅儿乖,坐下歇一歇。这一趟一趟,晃得我都头晕了。”


彦佑凝神盯着棋局,有一搭没一搭地磕着瓜子道:“人家不想闲着,难不成陛下连这也要……喂!你这招也太狠了点吧!”


锦觅急忙垂眸去看,只见方才尚且杂乱无章的棋盘,此刻赫然呈现出一派乾坤之势,细细看去,步步走得精妙,绵里藏针,缜密非常。


彦佑丢了棋子,眉毛耷拉下来,像院子里霜打的茄子:“无趣无趣。还是跟小葡萄对弈好玩。”


锦觅摇头叹道:“扑哧君,你的棋艺太差了,回回都要我相让。”


彦佑真想拿折扇敲一敲她的脑袋瓜。目光触及到她身侧润玉,又弱弱地收了回来。“哗啦”一声,折扇一开,大摇大摆地朝外走了,口中啧啧慨叹道:“锦觅,缺心眼不是你的错。”路过窗边时大手一挥,顺手把鲤儿也一并拉走了。


鲤儿有些发懵,被彦佑拉着一步三回头。锦觅眉眼弯弯朝他挥了挥手,魇兽前蹄一扬冲他呜呜地叫,润玉负手长身而立,面上笑意清浅柔和。


不知怎的,脑中突然想起那一年他初到凡间的场景。彼时晨光正好,润玉散发在亭中烹茶,魇兽闲闲趴在水边栏杆上看鱼,锦觅拿着水瓢站在花丛中,弯腰细心浇灌着那似锦繁花,口中轻轻地唱:“三春庭院,烹茶相候,檐花落眉头。”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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